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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副教授辛炳隆。 （記者廖振輝攝） |
記者鄭琪芳／專訪
今年下半年景氣急轉直下，無薪假捲土重來，隨之而來的失業問題也令人憂心。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副教授辛炳隆認為，這波不景氣可能比二○○八年金融海嘯時還糟，明年第二季可能最糟，無薪假及失業問題將會惡化，明年一月總統大選後，失業問題可能就會引爆，政府應給予失業者基本的所得保障，創造短期工作沒有意 義，千萬不要為了美化失業率，反而讓失業問題更加惡化。
記者問：最近無薪假捲土重來，勞委會公布實施無薪假廠商已增至四十八家、五千多人，電資工會公布的是七十五家、三．六萬人，官方與民間數據落差相當大，你認為實際情況如何？
辛炳隆答：官方掌握訊息跟民間不一樣，主要是通報沒有強制性，而且很多勞工對無薪假的認知跟勞委會的定義可能不一樣，舉例來說，本來有加班、現在沒加班了，有些勞工也認為是無薪假，因為工作時數減少、薪水也減少。
我很早以前就預測今年下半年景氣會有變化，二○○八年爆發金融海嘯後，一般認為大概二、三年後才會復甦，可是卻復甦得很快，因為各國用擴張性政策撐起來，但只能撐一陣子，這種反彈太快了，也有點虛。不過，今年發生日本大地震，最近又有泰國水災，有些轉單效應，所以情況應該比二、三個月前預期的好一點，至少今 年第四季比當初預期的好。
目前無薪假的情況一定比表面上看到的還要糟，比勞委會及電資工會公布的還多，很多中小企業及傳統產業早就在放無薪 假，但不會去通報。整個大方向是不好的，泰國水災一般預估大概明年二、三月可開始復工，訂單就會撤回去，很多人認為明年第一季是最慘的，我認為明年第二季會更糟。
問：這波不景氣會像二○○八年金融海嘯那麼嚴重嗎？
答：我認為會比二○○八年糟，因為各國擴張性政策已到了極限，沒有錢再救了，而且，上次金融海嘯是雷曼兄弟引爆的，現在是國債的問題，要救很困難，加上中國情況也不好，一直有泡沫化的疑慮，如果中國硬著陸就會很慘，台灣有太多出口靠中國。
所 以，這次不景氣如果真的發生，情況一定比二○○八年嚴重，但不是垂直下降，而是向下盤旋，景氣緩慢下去，有點像日本的經濟不景氣，那是很可怕的。大部分經 濟學者認為，如果已經到那個地步，縮減工時比裁員來得好，但現在政府的做法有點像要打死無薪假，廠商不敢放無薪假，可能直接裁員。
問：你認為無薪假會繼續擴大嗎？失業潮會重演嗎？
答：這就要回到前面的問題，景氣會不會像二○○八年那麼糟？如果會的話，我們期待廠商如何因應？裁員還是放無薪假？除非景氣沒那麼糟，不然怎麼期待這次無薪假不會像上次那麼嚴重？
無薪假會不會擴散，要看外在環境及政府態度，如果像我講的，景氣可能比二○○八年還要糟，廠商會實施無薪假還是裁員，就看政府政策，如果政府覺得無薪假很糟糕，就像立法院要求肥貓條款、利潤回饋等，廠商可能覺得那就直接裁員好了。
我覺得失業問題一定會惡化，因為景氣不好；比較麻煩的是，以前景氣不好跟失業惡化的時間落差大概半年，現在時間落差愈來愈短，以前廠商也盡量不要裁員，現在一不景氣就先把非核心人力丟掉，以保住核心人力，廠商人力資源策略在改變，撐到最後不行再裁員的觀念已沒有了。
年關前情況還好一點，因為有服務業在撐，加上轉單效應，這些因素一旦沒了，失業問題一定會出現，我比較擔心的是明年第一季以後，因為明年一月總統大選就選完了，失業問題可能就爆出來；但這樣也好，不要用政策去壓失業率。
政府應該解決的是失業而不是失業率，歐美國家採取的措施是失業給付，但台灣創造很多短期工作，那些工作本身沒有意義，真的不景氣的時候，不要一直想把失業率壓下來，應該解決失業問題，失業後就是所得中斷、生活出現困境，所以基本所得保障是最根本的，千萬不要為了美化失業率而不讓失業者有保障，這樣反而會讓失業問題更惡化。
問：面對無薪假問題，政府除了要求有獲利廠商不能放無薪假之外，也啟動「穩定就業輔導團」及「充電再出發方案」兩項措施，這些措施有效嗎？
答： 這些都是兩年前的舊措施，如果已經不景氣了，這些措施是有必要的，但有些規定比較嚴苛，例如放無薪假還要守住基本工資、辦內部訓練、且留用員工要達九十 九％。二○○八年勞委會編了一百億補助預算，結果只用了七．九億，因為很多廠商不敢申請，這會造成補貼不公，縮減工時後月薪二萬變成一萬五的，因為未達基本工資，所以沒辦法申請補助，但月薪三萬變成二萬五的卻可申請補助。
如果景氣真的不好，政府只有兩種選擇，讓廠商裁員或是縮減工時，縮減工時的話，其他國家有兩種因應方式，一是部分失業給付，一是短工津貼，縮減工時導致收入減少，政府給予勞工津貼，這樣勞工比較願意跟資方協議縮減工時。
目前景氣還沒有惡化到只能在無薪假或裁員之間做選擇，政府這個時間點去介入，會分不清哪些無薪假是必要的、哪些是不必要的，如果為了減少不必要的無薪假而將政策訂得很嚴格，反而害得必要的無薪假不得不改成資遣，我認為政府這個時間點介入太早了。
問：現在只要景氣不好，廠商就會開始放無薪假、甚至裁員，除了廠商人力資源策略改變之外，是不是也有產業結構的問題？
答：確實有結構上的問題，台灣基本上是代工，很多都是靠訂單，但國外大廠下單下得愈來愈精明，可隨時下單、隨時撤單，以前急單很不可思議，現在急單變正常，需求被國外大廠控制住，但供應鏈不只台灣，別的地方比較便宜，訂單就不給台灣。
不過，現在我看到一個契機，愈來愈多傳統產業比科技業更早放棄代工，開始朝品牌、設計發展，例如鞋子、毛巾、食品等，台灣要有自有品牌，變成我們下單給別人或自己，不再跟人家比量產代工，而是要走小而美、多元化的方向。
